吕明彻张大嘴巴向上看，脑海搜寻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此刻内心的震撼。

过了许久，感觉脖子都酸了，他才转过头问卫绫月：“这座山峰的形状好特别，像根顶天大石柱一样，有名字吗？我在地图上没看过这座山。”

“我奶奶说，这里叫『棂星门峰』，是传说中祖灵安息的圣地。”

“棂星门？”萧世耘忽然想起，在明朝皇陵的地面建筑中，好像也有一道门叫做“棂星门”，因为门后就属于冥界范畴，又称为“阴阳门”。

“从村里往北边看，可以看到这座山峰和鞍部另一侧那座峰头并立，形状就像庙宇的牌坊，所以叫棂星门。”卫绫月指着他们刚才坐下来休息的地方，旁边正是另一座较为低矮的岩峰。

吕明彻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，“可是那座峰头的高度矮很多欸，这样牌坊柱子不就一长一短？”

“从村子往这里看的话，这两座山峰的顶部永远是被云层遮住，看不出高矮。”卫绫月解释道。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吕明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。

“你们看那边！那是灵首村吧？”萧世耘往南边眺望着。

深谷的对岸，有一条起伏较为低缓的山脊，据方位判断，大概是他们前往冷杉林时曾经走过的棱线；

山脊以南有一座小山丘，隐约可见其上立着许多灰白色的石柱，其中有两根平行并立的格外醒目突出。

从这里看起来，灵首村距离此处并不远，但中间隔着深不见底的狭长崩谷，无路可通，必须沿着棱线迂回低绕，从岩峰背面绕上来。

“真的是灵首村！可惜没带望远镜，不然可以看得更清楚！”吕明彻用右手掌在眼睛上方搭凉棚，极目张望了好一会儿，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。“对了，我们来这里做什么？不是拼老命爬上来看风景的吧！”

正说着，四周骤然风烟卷动，原本高挂天际的烈日瞬间隐匿无光，峰顶暗云随着风势压落，以极快的速度笼罩山脊，浓雾中乱雨斜飞。

他们知道山上的天气一向瞬息万变，但阴晴变换如此之快的，还是第一次遇到。

“惨了，变天了，怎么办？要撤吗？”在高山上最怕遇到变天，湿冷的天气往往潜藏致命危险，吕明彻不禁有些慌了。

卫绫月没有理会他，摸了摸身边的狼犬，问道：“塔塔，人在哪里？”

塔塔像听懂她的问话似的，立刻跑到石峰前方，用两只后腿站立起来，前爪不断抓扒着节理分明的岩壁。

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萧世耘不解地看着塔塔的动作。难道阿杰在石壁里面？这怎么可能！

卫绫月沉吟未答，径直走到岩壁前观察。

这一面岩壁和刚才在崩石坡上看到的那一面不同，没有大规模的节理构造，只有约莫四、五公尺见方的范围可见裂隙。

那些相互垂直的裂缝，让岩壁看起来像一块块切割齐整的方形豆腐。

有些裂缝似乎很深，卫绫月试着将自己纤细的手臂伸进其中一条。

“你在做什么？就只是常见的节理现象而已，有什么好研究的？”已经穿上两截式雨衣的吕明彻对她的动作感到好奇，走了过来。

“这不是普通的节理。”卫绫月把手臂缩回来，轻轻抚摸石块边缘。“这些石块有人为打磨的痕迹。你们仔细看，如果是自然产生的节理，断面不会这么平整光滑。而且，这每块石头的边长几乎完全一样。”

萧吕二人闻言，十分惊讶。

由于此时天昏地暗，加上云涌雾起，能见度不高，萧世耘遂自背包取出手电筒照明，趋近查看那些原以为是节理构造的石块，发现正如卫绫月所说，眼前这片石壁似乎是以数十块长形石条堆垒而成。

萧世耘向后退了几步，从距离稍远的地方打量山壁整体。

那些方形石块乍看和节理没有两样，但他注意到整座山峰基本都是由页岩构成，由于页岩质地较为脆弱，受外力而产生的节理通常都是呈现不规则的形状，不太可能像眼前所见这般整齐划一。

而那些状似节理的石条质地也和页岩不同，触感坚硬许多。

“这里原本好像是个山洞，被这些方形柱状石条整个封起来了。”他推测道。

卫绫月点点头，再次将手臂伸进石条与石条之间的缝隙。

“我也是这么想。这后面不知道是什么空间，有没有办法可以进去呢？”

正思索着，眼角余光忽瞥见一群灰脸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右侧。

……

那些人身穿由铁质甲片连缀而成的黑色身甲，手持矛、殳等长柄兵器，人数约有十来个，皆面色灰败枯槁，迥异于生人。

卫绫月大受惊吓，连忙抽回手臂，向左侧退避。

这是什么东西？

她惊惧不已的紧盯着那队人马，虽然半隐于云雾，那些身影仍清晰可见，宛如实体之物。

“快跑！快跑！”早已跑得老远的吕明彻站在鞍部对他们两人频频招手。“你们两个还不跑，愣在那里做什么！快跑啊！”

“阿月，快走！”同样吓得不轻的萧世耘也很想立刻逃离，但见卫绫月还站在原地，自己总不好意思没义气的先跑掉。

卫绫月原以为这些突然现形的鬼物，是被爸爸称为“丧门吊客”的山煞，然而仔细一看，和灵首村里所见的，存在极大不同。

他们身披胄甲、手持兵器、行伍整齐，似乎是一支有纪律的军队。莫非是爸爸曾经对她说过的“阴兵”——败亡军队残留世间的魂魄？

正惊疑不定地思忖着，从队伍方向传来一阵森冷的话语声，使用的语言和灵首村族语近似，听得萧世耘毛骨悚然。

卫绫月意外发现自己可以听懂话中的意思，但不明白对方为何这样说，正想响应，那些鬼物蓦然面有怒色地高举手中的长兵器，向她逼临。

萧世耘见状，顾不得其他，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臂，朝反方向奔逃。

阴魂的形体仿佛乘着疾风飞雾而来，转瞬迫近眼前，塔塔立即挡在前方，勇猛地对着那些阴魂狂吼吠叫。

阴兵似乎稍有忌惮，飘忽形影微微一顿。

“塔塔！过来！”

卫绫月担心塔塔的安危，回头连唤数次，它才转身跟上他们。

惊慌失措的三人本能地顺着来时路撤退。此时灰蒙蒙的天际惊雷急雨、其势滂沱，潺潺雨水在崩壁碎石间形成细流，失足滑落的风险大增；

然而三人完全无暇顾及路况，慌不择路、连滚带爬地向下逃窜。

好不容易抵达崩石坡下方的圆柏灌丛，他们身上的衣物已残破不堪，皮肤也多了数处割伤，鲜血淋漓。

卫绫月抬头看向棂星门峰的方向，只见插天石砦矗姿缥缈，周围乱云翻滚，不见鬼物踪迹，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
“还好没追过来！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？”吕明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，被雨淋湿的浏海整片黏贴在额头，身上的雨衣也破了几个大洞，形容十分狼狈。

“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，换掉身上的衣服再说！”萧世耘同样惊魂未定，但他担心身体被雨淋湿后将有失温的危险，于是催促其他二人尽速离开此地。